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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第三个清明,我终于可以来看看我的家人了。
我蹲在石雕小天使的翅膀上,看着妈妈和姐姐一直忙着,心里满是疑惑。
往年清明,她们只是匆匆烧纸,今年却开了直播,还摆出了我生前 的“遗物”。
但那些所谓的“遗物”,没有一件是真的——假花、伪造的日记、甚至是我死后才上市的千纸鹤。
她们到底在演什么戏?
直到我跟着她们回到家,听到他们的对话,我才明白:原来,我的死不是意外,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。
他们害死我,只是为了那笔巨额保险金。而现在, 他们还想用我的死来赚钱。
1.
这是第三个清明,我的魂灵终于能到阳间了。
我蹲在石雕小天使翅膀上,看妈妈第三次调整黑纱帽的角度。
「往年清明只是匆匆烧纸,今年怎么还开了直播,是要为我讨回公道吗?」
她今天喷的香水很陌生,不是记忆中蓝风铃的清甜,倒像殡仪馆冷藏间的金属味。
姐姐把GoPro架在供桌右侧,这个角度能完美避开坟头塌陷的土坑。
她今天穿了件V领黑丝绒长裙,锁骨处的玫瑰纹身在晨曦里泛着血痂般的暗红。
"妈你把诊断书举高点,"她调整着反光板,"等会儿哭的时候记得侧脸对着镜头,你左脸皱纹少。"
「或许她们在筹钱打官司?」
妈妈从铂金包里掏出个喷瓶,对着眼睛猛按两下。
人造泪水的化学气味飘上来时,我忽然想起车祸前夜——她也是这样对着镜子练习哭腔,说要去和我的班主任控诉校园霸凌。
我好奇的想知道他们要干嘛,就一直在他们面前站在。
直播开始的提示音让我浑身发颤。
她们背后LED屏突然亮起我生前的照片,那件粉卫衣分明是抢救时被剪碎的,现在却完好如初地出现在画面里。
妈妈正用蕾丝手套擦拭我的遗照,钻石婚戒在相框玻璃上划出细痕——那是我用第一笔插画稿费给她买的生日礼物。
"谢谢'念旧'哥送的银河战舰!"
姐姐跪坐在湿冷的青砖上。"这束白菊是妹妹最爱的..."她的美甲划过花瓣,我认出那是殡仪馆告别厅顺走的假花,茎秆还沾着我葬礼那天的香灰。
我困惑地看着她们展示"遗物"。
"感谢'长夜未央'送的往生烛。"
姐姐突然掐着哭腔举起我的日记本,羊皮封面在雨中泛起霉斑。
我凑近看,内页字迹工整得可疑——我明明习惯把"的"字写成三点水旁。
「这不是我的日记。」
妈妈捧着的草莓熊玩偶肚子上有道裂缝,露出里面塞着的带血纱布——那是我在ICU吐出来的。
姐姐念悼词时,背景音乐突然变成我手机收藏夹里的歌单,可她们明明说过我听的都是垃圾音乐。
"感谢'午夜玫瑰'送的流星雨!"
妈妈哽咽着举起玻璃罐,"这是我闺女折的千纸鹤..."
我猛地贴近玻璃罐,罐底隐约可见生产日期——那是我死后半年才上市的限定折纸。
「他们到底要干什么?」
"感谢'往事随风'送的彼岸花束!"
姐姐从镜头外探进头来,妆容精致的脸上堆着营业式微笑,脸上还挂着泪珠。
"家人们给榜一大哥点点关注啊。"
"恭喜'寂寞老板'开通年度会员!"姐姐用美甲戳了戳妈妈后背。
我听到姐姐对妈妈说:"快说谢谢大哥,记得哭得真一点…"
我就这么看他们在我的墓碑前开着直播,一直到晚上。
深夜下播后,我跟着他们回到了他们现在的家。
是我没见过的房子。
我蜷缩在书柜顶层。
听见姐姐在客厅数钱:"明天找群演扮哭丧队,记得要七十岁以上才有感染力。"
"对了妈,行车记录仪原件卖给那个记者了吧?"
“放心吧。”
妈妈的声音从浴室传来:"原件早处理干净了,不过备份视频够他们编十篇十万加了。"
水龙头哗哗作响,"就说肇事司机是黑社会,再暗示学校老师受贿..."
我突然想起撞向护栏前那束远光灯。
当时后视镜里映出的车牌号——是爸爸公司那辆奔驰。
书柜里突然传来纸张摩擦声。
我飘近最底层的保险箱,透过密码锁孔隙看见泛黄的病历本。三年前的日期,诊断结果栏赫然写着"妊娠12周"。
可我明明记得,那个暴雨夜妈妈说自己刚做完子宫肌瘤手术。
2.
楼下传来开门声。
爸爸西装革履地进来,领带歪斜着,浑身酒气。
他随手把玛莎拉蒂钥匙甩在玄关,水晶挂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和我当年在肇事车底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"今天直播赚了多少?"他扯开领带瘫在真皮沙发里,"记得分三成给平台运营,下周要推话题榜。"
姐姐正在数钞票的手指顿住:"不是说好五五分账?"
"蠢货!"爸爸突然抓起烟灰缸砸向电视,液晶屏裂成蛛网,"要不是我买通交警,你们现在还在吃牢饭!"
我浑身发冷,记忆如锈蚀的齿轮开始转动。
「原来不是为我讨回公道!」
「那天的车祸…难道不是意外?」
那天本该是妈妈陪我去画室,临出门她却说要去妇产医院复查。
爸爸坚持开新车送我,车载香水浓得呛人,后视镜上挂着崭新的水晶挂坠。
"爸你超速了!"我记得自己抓着安全带尖叫。
他充耳不闻,直到远光灯刺破雨幕。
急刹车时水晶挂坠飞向仪表盘,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划出诡异的弧度,像极了妈妈练习假哭时颤抖的睫毛。
保险箱突然发出电子音,密码锁蓝光闪烁。
我鬼使神差地伸手,魂灵穿过金属的刹那,无数画面涌入意识。
妈妈在私立医院签署引产同意书,日期是我初三模考那天;爸爸给汽修厂转账记录,备注写着"行车记录仪数据清除";姐姐和营销公司签的协议,条款包括"打造完美受害者形象"、"制造校园暴力话题"...
窗外惊雷炸响,我听见自己颅骨碎裂的声音在雨声中回放。
原来我才是那个挡路的子宫肌瘤。
姐姐又打开直播了。
刚开直播弹幕就飘过一片哭脸表情,姐姐立刻掐了自己大腿:"谢谢'伤心哥'送的保时捷车队!妈你快把诊断书拿出来啊!"
妈妈颤抖着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,滤镜都盖不住上面褪色的医院公章。
那是三年前她抑郁症的假证明,此刻正被美颜相机拍得楚楚可怜:"自从囡囡走了,我每天要吃五片安眠药......"
「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!」
我飘到直播补光灯前,魂灵搅动的气流让光斑在诊断书上晃动。
弹幕突然炸开:
公章水印在反光!
诊断书编号查不到!
姐姐的钻石美甲掐进掌心,她突然对着镜头九十度鞠躬,颈间梵克雅宝四叶草吊坠甩出领口——那本该随着我的骨灰下葬。
弹幕立刻被带偏:
家属都戴孝了怎么可能骗人!
黑子有没有人性!
姐姐的鞠躬持续了整整十秒,起身时眼眶已经蓄满泪水。她抽泣着说:"谢谢大家的理解,我们只是想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......"
我飘在直播间上方,看着弹幕疯狂滚动。
看着姐姐对着镜头假哭。她的睫毛膏晕染得很完美,却遮不住眼底的贪婪。
突然,我有了主意。
我轻轻吹了一口气,补光灯闪烁了一下。姐姐的假睫毛突然脱落,粘在下眼睑上。弹幕立刻炸开:
"主播的睫毛掉了!"
"假哭实锤!"
姐姐慌乱地去摸眼睛,我趁机又吹了一口气。这次,她的假发片被掀了起来,露出底下稀疏的发际线。
"啊!"她尖叫一声,手忙脚乱地去抓假发片。我飘到她身后,对着她的脖子吹了一口冷气。
她猛地打了个寒颤,手中的诊断书掉在地上。我立刻卷起一阵风,将诊断书吹到镜头前。弹幕疯狂滚动,一条金色弹幕划过:
"我是三院精神科主任,这张诊断书的编号格式不对,建议家属提供完整病历。"
姐姐脸色瞬间煞白,妈妈的手也开始发抖。
3.
但爸爸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:"别慌,就说病历在搬家时遗失了。"
姐姐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:"对不起大家,我们......"
话音未落,又一条弹幕炸开:
"等等!那个四叶草项链!我是梵克雅宝的柜姐,这款是今年春季新款,怎么可能陪葬?"
直播间瞬间沸腾。
质疑的弹幕如潮水般涌来,姐姐慌乱地捂住项链,妈妈则下意识把诊断书藏到身后。
我飘到吊灯上,看着这出闹剧。
姐姐脸色煞白,妈妈冲过来想关掉直播,但我抢先一步,让摄像机对准了妈妈的脸。
她脸上的皱纹在强光下无所遁形,精心打造的"悲痛母亲"形象瞬间崩塌。
「你们把害我死,那就别怪我狠心了。」
直播间突然黑屏,显示"该账号涉嫌违规已被封禁"。
下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。
爸爸在咆哮:"都是你们这两个蠢货!非要开什么直播!现在全完了!"
姐姐尖叫着反驳:"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!说什么打造完美受害者形象......"
几人不欢而散。
我从水晶吊灯坠落,倒悬着看姐姐在梳妆台前卸妆。
卸妆棉擦过眼线时,黑色泪痕像极了ICU心电监护仪最后那截直线。
梳妆镜突然蒙上雾气,我伸出食指画了个笑脸。
姐姐的尖叫声中,镜面渗出暗红液体,顺着"笑脸"轮廓滴在CHANEL口红上。
「第一个游戏开始了哟。」
妈妈正在浴室泡澡,玫瑰浴盐在她颈间堆积成珊瑚礁状。
我潜入排水口,把头发缠进过滤网。
当水位漫过她下巴时,所有出水口突然倒灌,猩红液体裹着医用纱布喷涌而出——正是当年塞在草莓熊肚子里的那些。
"救...救命!"她扑腾着想要爬出浴缸,却发现水面浮现出胚胎形状的血泡。
那些血泡组成三年前的孕检报告单编号,正是保险箱里那份。
我坐在浴霸灯管上晃腿,看着她在血水里挣扎。
水龙头发出的呜咽声,像极了引产手术室里被绞碎的生命。
浴霸灯光突然变成无影灯,排水口伸出无数脐带般的发丝缠住她的脚踝。
爸爸在书房核对直播收益,金丝眼镜映着Excel表格里的黑色数字。
我钻进中央空调出风口,对着他后颈吹气。
当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时,我让所有显示器同时播放行车记录仪视频——他踩油门时暴起的青筋在4K屏幕上纤毫毕现。
「还记得这个吗?」
玛莎拉蒂钥匙在实木桌上跳动起来,水晶挂坠突然崩裂。
「就是这俩车,把我送上了死路。」
飞溅的碎晶在墙面上拼出私生子的出生证明,那孩子眉眼间全是妈妈引产单上的孕周数。
我笑着看他把威士忌砸向投影幕布,酒液却在天鹅绒布料上洇出ICU抢救记录。
泛黄的纸张上,"自愿放弃治疗"的签名墨迹被酒精泡发,晕染成妈妈练习假哭时的泪痕形状。
「明明我有救的!是你们放弃了我!我要你们要付出代价…」
姐姐的惨叫从阁楼传来。
她收藏的vintage婚纱无故自燃,火焰却是诡异的幽绿色。
我蹲在吊灯上,把燃烧的裙摆摆弄成襁褓形状。
「喜欢吗?我亲爱的姐姐。」
当消防喷淋头启动时,我让混着香灰的水流在她背上烫出玫瑰纹身——和殡仪馆顺走的假花茎秆上一样的香灰比例。
「第二个惊喜要来了。」
深夜三点,我飘进他们的卧室。
爸爸正在熟睡,鼾声如雷。我轻轻掀开他的被子,让冷气钻进被窝。他翻了个身,我趁机在他耳边低语:"为什么要杀我?"
他猛地惊醒,额头渗出冷汗。我飘到床头,让台灯忽明忽暗。他惊恐地瞪大眼睛,我让窗帘无风自动,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