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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十秒前,我的剑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张纸的距离。

十秒后,我坐在他怀中喂酒,指尖在他唇间轻点。

这是他风光的顶端,也会是他落魄的开端。

我会在他身边,套出他所有秘密,给他致命一击。

为了他腰间,属于我哥哥的长刀。

2

我咬着手臂,瞪大眼睛,死死盯着眼前的石壁。

鼻尖充斥着血腥味,耳边是痛苦的闷哼。

那是哥哥的声音。

我抑制住呼喊,听见声音渐渐微弱下来。

直到那些人猖狂的笑声彻底消失,我慢慢爬出山洞。

眼前一片模糊,胡乱抹了一把眼睛,我才发现我哭了。

我的哥哥,上月在御前被夸勇士无双,今日却被一群“匪贼”堵在山中,乱棍打死。

我想将他扶起来,但他躺在血泊中,筋骨寸断,就像一团烂肉。

“哥哥,哥哥……”我抖着唇将他抱起来。

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,只有我幼年时,送他的玉佩。

磨搓着玉佩,我仍能感觉到他粗糙,却带着温度的大掌。

他将我藏在洞中,让我快跑。

我的确要跑,但不是往深山,而是去京城。

去看看,那递补我哥哥功名的杨状元,是否有三头六臂。

3

我没能到京城。

刚出通州,我就被一个白衣男人拦下了。

他问我是要逞匹夫之勇,死在杨辰面前,还是要他身败名裂,把背后之人连根拔起。

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犹豫的选择。

于是我从擅舞剑的叶沄,变成了擅剑舞的水云。

等了五年,我终于等到了杨辰大胜而归,于通州宴饮。

这是他风光的顶端,也会是他落魄的开始。

4

传闻杨辰与夫人楚夭伉俪情深,身边没有一个妾侍,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。

我的剑直指他的脖子,却被他拉住手臂,顺势落在了他怀里。

我拿起酒杯喂他喝酒,指尖在他唇间轻点。

他在搬弄诗文夸赞我剑舞好看,而我则故作娇羞低眉,藏起眼中的轻蔑与杀意,“比不得将军勇武。”

我们去了客房,闻到香味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,事情成了。

这支香辅以我涂在指尖的药,足以让最为刁钻的男人满意。

杨辰为了让楚家军归心,装了五年的正人君子,母猪都能让他满足,何况梦中神女。

第二天,他头也不回地离去,但我一点都不担心。

香与药的作用会让他忘不了我。

5

三天后,我等到了他。

他要将我接到京城,但只能给我侍女的身份。

临行前,我吞下一颗药丸,晕倒在房里。

医生说我有孕时,我明明白白看到了他眼中的怀疑。

但他派出去的所有人都会打听到,通州刺史认为我奇货可居,收我为义女,从不曾让我侍奉他人。

而他,则是刺史认定的英才。

于是前往京城杨府的队伍转了个弯,先将我安置在城外。

我坐在轿中听杨辰讨好奉承齐相独子齐铭,借来了齐家一座别院。

住在偏远的院子里,我远远见到了齐铬,那个五年前,笑的最欢的人。

6

三个月后,他决定带我回府。

府中侍女连滚带爬去主院通风报信,大喊将军带了个怀孕的舞女回来。

我看着她,缓下脚步。

“怎么了?”身边的男人温声问我,伸手揽住我的腰。

我与他对视一眼,又低眉垂手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,微微摇头,“妾担心姐姐不喜欢我。”

“无妨,”男人的眉眼冷了下来,里面有压抑的愤怒,“我不会让楚夭为难你。”

我故作欣喜地点点头,眼里带着感激与崇拜,心里却在冷嗤,这个男人可真好骗。

比起他,倒是楚夭更为危险。

7

在倚翠阁安顿下,我刻意拖到晚膳前,才去主院见楚夭。

主院冷冷清清,杨辰应当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。

我一边在心下盘算这对夫妻的关系,一边婷婷袅袅地走进门,凹了个好看的姿势。

“水云给楚姐姐请安。”

不等她叫起,我站直了身,脸上带着盈盈笑意,一双眼睛大胆地打量着她,带着挑衅。

我本以为哪怕是当年的楚家嫡女,后来的先帝义女,被自己请嫁的夫君冷落五年后也该是了无生气的,但楚夭长相明艳,在她平和的眉眼下,我仍能看到几分不输于人的傲气与决断。

她斜卧在榻上看书,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,冷冷出声,“我的姐姐妹妹都在宫里,你可知冒充皇亲是个什么罪名?”

我略显惶恐地低下头去,稍稍酝酿,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。

“妾不敢,妾早早听闻夫人出身皇宫,就连身边用的枕头,都是宫廷御赐。”说话间我瞟了一眼她枕在腰间的玉枕。枕头平平无奇,没有宫廷御印,也没有雕花,若是寻常人看了,绝对找不出来处。

“只是,回府前,夫君同妾说夫人最是温和大度,绝不会为难妾,妾自幼独身,本以为能多一个姐姐,却不想……”我抬起手以袖遮面,露出几声压抑的抽泣,又道,“夫人不喜欢,妾一定谨记于心,绝不再犯。”

楚夭终于抬头,审视着我,她的眼神锐利,像要将我看穿。

“好一个水云,果真细致贴心,难怪杨辰喜欢,就是不知道,还有没有别的大人们喜欢你。”

“夫人!”我以手掩面,身体摇了摇,险些倒在地上,被大步走来的杨辰接住,搂在怀里。

他一脸愤愤,对着楚夭怒目而视,“你个妒妇!不要太过分了!水云怀了我的孩子,你别想为难她。”

楚夭脸上看不出情绪,“杨将军掌兵五年,脾气见长,想来本事也是一样的。”她声音淡淡,“将军有空在此纠结儿女情长,不如早日将杨家军的名声打出来。”

“你!”杨辰踏前一步,声音越发高亢,像只梗着脖子的鸡,却在楚夭两个侍女的凝视下停了下来。

他转身离去,走得很快,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。

下雪路滑,我踉跄了一下,在他怀里轻轻喊了一声夫君,搂着肚子蹙眉。

他的步伐才慢了下来,脸色却不见缓和,“她可有为难你?”

我轻轻摇头,哀叹一声,看着花园里的雪出神,“夫人出身名门,又有太后教养,看不上妾身份低贱,也是应该的。”

被我撩拨,杨辰刚刚平复的怒意又烧了起来,“楚夭素来目中无人,你也不必再给她请安。”

“这,”我一脸的为难,好长时间过去,才低低应了一声,在雪地里打了个哆嗦。

他给我披上大氅,叮嘱我好好休息,自己则回了书房,去见不知哪一个娇俏侍女去了。

8

宫宴当晚。

秋月拿起一支桃花钗就要戴我头上,我止住她,拨开繁多的发饰,从最底下拿出一支海棠样式的银簪,“就这个吧。”

穿戴完,我看着铜镜中的姑娘。

粉面桃腮,眉如远黛,眼睛微微弯起,带着淡淡的媚意。一身浅色罗裙勾勒出细腰,显得弱柳扶风,一件靛蓝色的披风衬出白皙的皮肤。

对付杨辰实在是大材小用,只可惜当今皇帝不好女色。

说曹操,曹操到。杨辰从屋外走来,一见到我眼神便亮了起来,我只觉腰一下被搂住。

“云儿,今日宫宴,你与我同车。”

我欲言又止,“夫君,妾去到宫宴,夫人怕是会不高兴,何况,夫君同僚皆在,以妾的身份,会给夫君丢脸。”

低下头,我握住杨辰的手,稍稍用了几分力,让他看到我发红的指尖,又偷偷抬眼看他。

他的脸色有些莫名,但又低声劝慰我宽心,最后皱眉道,“我刚打了胜仗,谁能有意见?”

这话说得嚣张,语气却带了几分虚弱。

将冷笑压在心底,我崇拜抬头,“夫君是大越第一猛将,想做什么自然无人敢置喙。”

看他笑的得意,我也在笑。

9

门口备了两辆马车,楚夭正等在门前,被一群侍女侍卫前后围着。她穿了一件正红色的披风,手里捧着的暖炉做工精细,看到我出来,皱紧了眉。

“你要带她进宫?”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指我。

我退后一步,躲到杨辰身后。

他果然伸手护住我,“楚夭,你别胡闹,与其针对云儿,不如想想你错在哪里。”

“呵,我还没死呢,宫宴带个妾,也不怕丢了脸面,被皇上责罚。”楚夭沉着脸甩袖,激起一片雪花飞舞。

“太后听闻我杨家有后,心里高兴,特意提及要见云儿,就是丢脸也轮不到我。”他斜眼看楚夭,眼神在她肚子那里停留,“我带云儿走,你自便吧。”

沉着脸说完,他拽着我上了马车,让车夫先行,留给楚夭一个背影。

我匆忙转身,只看到她挑了挑眉。

“夫君,留下夫人一人是不是不太好?”在车上,我一脸担忧。

“楚夭自作自受,你就是太善良了,才会关心她。”提到楚夭时,他的表情不屑,之后又拍拍我的肩,一脸温情地看着我,“放心,太后和皇后都会喜欢你的。”

“我相信夫君。”我依靠在他的肩上,闭眼掩饰思绪。

10

皇宫恢弘,宫宴规模也不小,杨辰刚打了胜仗,晋封镇国大将军,座位靠前。

楚夭还没到,我在女客那里坐下,周围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,偶有几个知晓内情的,看我时带着鄙夷。只是宫宴庄重,没人愿意出错,因此看了两眼也就作罢。

临近开宴,我才看到楚夭。她作为先帝义女,并不与官家夫人们坐一起。

我看着她直直向前走,目不斜视,只是在经过我时,撞了我一下。

我假装踉跄,将东西收在袖中,突然觉得有人盯着我,久久不放。

抬头时,我对上上首一个男子的视线。

好巧不巧,他与我那辞行去禀告家人,却一去不回的未婚夫一模一样。

男子身穿锦袍,一身贵气,就算呆愣地看着我也掩不住他的潇洒风姿。

我蹙眉,在他将要开口前转过脸移开视线,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。

宫宴氛围热闹,我知道自己身份不好,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,但奈何,有人不愿意放过我。

“这是谁家的夫人?本宫怎么没见过?”

说话的是安曦长公主,皇帝的姐姐,也是和楚夭关系最好的长公主。

我急忙站起来回话,眼睛盯着脚尖,“回长公主的话,妾是随镇国大将军进宫的。”

“难怪如此上不得台面,原来是个妾。”她哼了一声,“本宫倒是不知道,一个妾有资格与本宫同席,给本宫跪下!”

我愣了一下,一边语无伦次地劝安曦长公主息怒,一边做出要跪下的姿势,顺势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打翻,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这里来。

她的脸色难看,喊着要侍女制住我,给我掌嘴。

还没等那侍女碰到我,杨辰先坐不住了,“长公主何必为难云儿?云儿怀有身孕,受不得惊吓,请长公主体谅。”

说是体谅,语气却像安曦长公主欠了他十万两白银。

“镇国大将军带个妾入宫,莫不是看不起文武百官?”安曦长公主甩了甩袖柳眉倒竖,咄咄逼人,明显是不打算善了。

杨辰微微皱眉,很快站出来向皇帝行礼,“皇上容禀,臣年近三十才得了第一个孩子,心中忐忑又高兴,这才一时冲动带他入宫,希望他能沐浴皇恩,日后聪明伶俐,为皇上效力。”

说完,他一躬到底,“臣考虑不周,请皇上责罚。”

安曦长公主脸色铁青但没有开口,皇帝眼神莫测,一语不发,倒是皇后站出来替他解了围。

“事关子嗣,杨将军一时着急失了方寸也是正常,你就是云儿?过来给本宫看看。”

她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,神色端庄,向我轻轻招手。

“云儿见过皇后娘娘。”我走上前与她见礼,才发现她眼下几层粉也遮不住的青黑。

“是个好女子,”她打量了我几眼,随即拔下一根金钗,示意侍女递给我,“你肚子里是杨将军的第一个孩子,务必好好照顾。”

她语气亲切,说话间瞄了楚夭好几眼,“只要孩子好好的,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。”

我双手接过金钗,微微福身,“谢娘娘赏赐。”

我的手尚未收回,就听齐太后开口。

“皇帝,杨将军于国有功,年过三十好不容易得了长子,却只能是个庶子,说出去实在不好听,哀家和皇后都觉得这孩子不错,给她提个身份如何。”

太后用的是问句,但语气不容置疑。

她不是皇帝生母,为了齐家的势与手里的权,与皇帝的关系一向不好。

这话一出,我身后的百官与家眷席间也起了小小的骚乱,全场的目光都汇集在我和楚夭身上。

我悄悄抬眼,只见楚夭八风不动,谁看她她就看谁,硬是将全场的目光都逼了回去,除了皇帝。

而我站在殿中,假装研究面前的花纹,只感觉上首有道目光要将我灼穿。

“朕知道齐家与杨将军和睦,你们对他格外关心,但若三十无子就要提平妻,那殿上不知多少人家要乱。”

皇帝此刻正拿着茶杯,他慢悠悠地开口,无视了齐太后与齐皇后骤然黑下来的脸。

“更何况,杨将军还要掌兵,为了军中安稳,还是不要花太多心力在后宅中的好。”

我知道杨辰的脸色一定也黑了——他手中的军队大多继承自楚家。

他与楚夭成婚后,兵符到了他手里,但军队对他算不上心服口服,仍有不少老兵自称楚家军,而非杨家军。

殿内的氛围近乎凝固,我只听皇后出来打圆场,“云儿的衣服还湿着呢,凝珠,带她去换一身。”语气里是强撑着的笑意。

打翻碗碟时,我的袖子就湿透了,如今这帮人打完一场嘴上官司,才想起我仍穿着菜汤味儿的罗裙。

我跟着凝珠走出大殿,殿内的气氛才渐渐恢复,有人开始谈笑。

我随她离开众人视线,见她叫了个小太监过来,叮嘱一番就转身回去,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。

11

小太监很规矩,备好衣物将我带去闲置的宫室,可有人不太规矩。

“叶沄。”宫灯在窗上印出一个影子。

“谁在那里?”我警惕抬头,慌忙理好里衣,遮住腰腹上露出一半的牛皮袋。

“是我。”声音停留在窗外,没有要闯进来的意思。

“妾名水云,想来公子是找错人了。”我加紧速度穿衣,想将人遣走。

窗外的人不言不语,但也没有离开。过了一会儿,窗外的影子伸手,像是要推窗的样子。

我的脸色冷了下来,“公子尚有大好前途,何必在此鬼鬼祟祟,与我一个妇人纠缠不清?”

影子的动作顿了一下,低声说:“我将东西放在窗外,你记得来拿。”

窗外的人影渐渐淡去。

我眉头紧蹙,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,三两步走到梳妆台前,将中间的抽屉一下抽出,从底部翻找出两张纸条。

粗暴地展开,将内容细细看过几遍后,我拆下头上的海棠银簪,将其中一张折好塞进簪子里,另一张则放到烛火上烧了。

齐家狼子野心,但名声极佳。

想要堵住读书人的嘴,我们还缺一份证据。

楚夭给我的东西被原样塞进抽屉,我没看过,却知道那是给皇帝的书信。

做完正事,我站在房间内,看着窗外的树影出神,直到殿外的小太监轻声催促,才将窗打开了一条缝,勾着细绳将东西扯进来。

那是一个令牌,做成海棠花形,刻着锦瑟居三个字,细细嗅闻还带着淡淡的花香。

我轻轻咬唇,将令牌拿在手里,磨搓过每一片花瓣,直到殿外的小太监再次出声,匆忙将东西扔在殿内角落,走了出去。

12

宫宴在粉饰太平中圆满结束,除了安曦长公主,每个人离开时都是笑着的。

我与杨辰回到倚翠阁,他摸着一动不动的肚子有些焦躁,我柔声劝慰,说如今才三个月多,孩子要到五个月才能有胎动,“我们的孩子一定和将军一样,是个盖世英雄。”

我看他的眉头舒展开来,也一脸慈爱地摸着肚子,出身片刻后低叹一声,“可惜投生在妾的肚子里,妾不争气,令夫君的长子只能是个庶出。”

这话一出,放在我肚子上的手微微用力,我“啊”了一声,他才放开。

“可恨楚夭,占着正室的位置不肯让。”提起楚夭,他满脸怨气。

我摇摇头,分出一只手去拉着他,与他对视,轻声道,“姐姐愿意容下妾,妾就满足了。何况,皇上皇后都重视将军,所谓爱屋及乌,他们自然也重视孩子。夫君不必担心,有皇后照顾,妾与孩子都不会差。”

提到皇后时,我在他眼里察觉到一丝烦躁,但他掩饰得很好,轻声道,“皇后那里你不必多管,她给好处你就收着,对待太后也是一样的。”

我的表情有一瞬的诧异,然后再次一脸柔弱地点点头,“都听夫君的。”

看来他已经对齐家厌烦了。

“楚夭那里我会去与她分说。还当自己能靠楚家的名头拿捏我呢。”前一句话掷地有声,后一句话却囫囵而过,若不是我耳力好,也听不出他咬牙切齿说了些什么。

他转身朝着主院而去,关门时带起一阵冷风。

我掩住了嘴角的笑。

13

倚翠阁离主院太远,我听不到喧闹声,却知道那里一定不平静。

杨辰憋闷多年,如今自恃有功,可不得闹一闹,好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。

楚夭也不是好惹的,她有楚家旧部护着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又有皇帝相帮,就连齐家一直想对她动手,也只能暗地里刁难,让她病上几次。

这对夫妻闹起来,谁吃亏还不好说。

我正可惜没看到杨辰楚夭的热闹,却没想到我的热闹来找我了。

放倒守夜的白枝走进我屋里的男人带来一缕寒气,哪怕是在锦被中,我也忍不住抖了抖。

“夜闯将军府,公子不怕我喊人么?”半夜扰人清梦,我心情烦躁,语气自然也差了点。

“叶沄,我知道是你。”半夜来此的贼丝毫不受影响,依旧不紧不慢。

“公子丢了旧识,不赶紧张榜找人,倒是有空夜闯深闺。什么叶沄花沄的,我不认识。”我转了个身面对墙,不去看他。

“对不起,我知道我来晚了,但我可以带你走。”过了半晌,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
我几乎要笑出来,最后也真的笑了,“知道晚了,大半夜的还来这里做什么?”

房内一片安静,久久没有人言语,直到我以为他走了,才听到低落的声音。

“锦瑟居是我的产业,带着令牌去找掌柜的,他会联系我。不论你想做什么,我都会帮你。之前的话,也永远……”

我截断了他的话。

“你若当真觉得对不起我,就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
“明日下午,我要在锦瑟居见到齐铬。”

他没有回应。

许久,我转身,他已经走了。

14

第二日,我用过午膳后杨辰才到。我看他脸色不佳,身后的侍女又步伐有异,就知道他又在楚夭那里吃了亏。

我全当没看见,上前与他笑谈,不久就哄得他眉开眼笑,答应带我出门。

锦瑟居是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,他想哄我,自然免不了走进这家店。

而店的对面,是京中第一的丰祥楼。

路过门口,他被楼内吃酒的同僚叫住,善解人意如我,自然要劝他与同僚相聚,独自一人带着两个侍女进了锦瑟居。

今日天晴,没有下雪但风却很大,我寻了个时机踏进锦瑟居,确保风能将我的面纱吹起一半。

我正在试戴玉镯,刚褪下的镯子却被一只手按住。

顺着看过去,入目是一张男人的脸。

“小娘子是哪里人?有看中的镯子我送你可好?”来人脸上挂着自以为潇洒的笑容,脸色青白,眼下挂着厚厚的眼袋,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。

我心下一定,表情却很紧张,一下收回手,往后退了一步,声音紧绷,“这位公子请自重。”

他举止轻浮,大冬天还带着折扇,又走了一大步,离我更近了,收起扇子就要摸我的手。

我躲到两个侍女身后,轻声劝慰,“公子,我已嫁为人妇,请公子不要为难。”

他见我不愿,收起了笑,紧紧盯着我,语气中带着威胁,“人妇又如何?我齐铬看中了,还有人敢拦?”

齐铬,齐相齐远江的侄子,京中最大的纨绔。据说他幼年丧父,齐相顾念兄长恩德,对他宠溺有加,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。

我看向丰祥楼的方向,吞吞吐吐,一脸为难,“齐公子,家夫乃是镇国大将军,素来与齐府交好,他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就被齐铬打断,他的眼睛眯着,嘴角挂着暧昧的笑容,“那不是更好,那个姓杨的,难道还能说本公子的不是?”

我一边后退,一边频频向外望,形容颇为狼狈,看到一个穿黑袍下楼的身影时,心中一喜,但仔细一看,表情忍不住变了一瞬。

下来的不是杨辰,而是宋南卿,前夜闯入我卧室的登徒子,当朝唯一活着的王爷,安王。

看他一路向着这边来,我找到机会瞪了他一眼,他才停下脚步,转身向右走。

齐铬横行霸道惯了,耐心比我想的更差,挥手就要他的小厮抓住我们。

好在杨辰没有迟到。

候在门外的小厮见到这边的情况,闯进去将他喊下来,让他在同僚面前丢了脸。

因此他的表情十分难看,在见到齐铬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。

“云儿不懂事,请齐公子不要为难。”他一个草莽出身武夫,作揖的样子十足滑稽,仿佛穿了人皮的狗熊。

我还在忍着,齐铬已经笑了出来。

“杨将军,本公子敬称你一声将军,可不是怕了你,你要为了一个妾与本公子作对?”他斜眼看杨辰,眼里是毫不遮掩的轻蔑,喊杨将军的语气就像喊一条狗。

杨辰脸色难看,却不得不忍下来,“齐公子,云儿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,是本将的第一个孩子。公子若是喜欢这样的,本将可以为公子寻来。”

“哼,”齐铬冷笑,“将军的话本公子记住了。”说完看也不看杨辰,又盯了我几秒,转身扬长而去。

我看着齐铬的背影有些感叹。

谁能想到这是当年桃李满天下的青山书院山长齐远山的儿子呢?又有多少人还记得,齐远山还活着时,齐铬曾是远近皆知的神童。

“夫君。”我盘算着杨辰对齐家还剩几分耐心,等到看热闹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,才拉住他的袖子,怯怯地喊他,脸上带着隐忧。

“齐家欺人太甚。”杨辰的脸色依旧不好看,他甩掉我的手,又在看到我诧异又受伤的眼神后搂住我。

“云儿放心,我必不会让齐铬欺上头来。”

“齐二公子说,齐大公子将往……锦州赴任。”我压低声音与他耳语,满脸不安。

他拍着我的手,手劲比平日里重一些。

锦州是他待了五年的地方,也是他的大本营。

15

皇帝交代的事情做完,接下来的一个多月,我再没有出过将军府,只是每日见到杨辰,他的心情都是一眼可见的差。

今日我起了个大早,摸着大了几分的肚子,从妆匣内取出海棠银簪,带着侍女出了门,往主院走去。

到了该收尾的时候了。

不出意料,我没能立刻进门,楚夭晾了我一会儿,才有侍女来引我。

“来找我做什么?”她正在用早膳,一点眼神没有分给我。

我未语先笑,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后开口,“虽然夫君免了妾的请安,但自宫宴回来后就没有见过夫人,妾心中忐忑。”

“现在你见到了,可以走了。”她依然没有停筷,直接赶我离去。

我的手抚上肚子,语气越发轻柔,眼神看着屋外未化尽的雪,“小公子再有半年就要出生,总要带他来见一见嫡母。眼看就要入春,大雪开化,路上越发容易滑倒,妾之后便要在院子里养胎了。”

她终于舍得放下自己的早膳,抬头看了我一眼。

我趁机将簪子递给她,“妾出身低微,一切全赖夫君所赐,唯有这海棠簪是自己的。请夫人赏脸收了簪子,不要与妾计较。”

她身后的侍女欲要说些什么,被她挥退。

我在她审视的目光中保持笑脸,终于等到她伸手拿过银簪,示意侍女再上一份早膳。

“你怀有身孕,不便奔波,就在这里用膳吧。”她轻轻捻着簪子,略有些出神,语气也缓和了下来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谢夫人。”我无视身边侍女焦急的暗示,笑盈盈坐下来,用了每一道菜。

“杨辰不是什么善人,你好自为之。”

离开前,楚夭寻了个没有旁人的机会,一脸郑重地和我说。

我悄悄向她福身。

此事我何尝不知,但楚夭有得选,我没有。

16

“云夫人,要是夫人在早膳里动手如何是好?”刚刚离开主院,白枝就一脸着急地低声同我说。

自宫宴回来,杨辰就将与楚夭的不睦放在了明面上,命令府中人喊我云夫人。

“不会的,夫人仁善,绝不会害了孩子。”我一脸笃定,露出信任的表情,“不可编排夫人。”

“您就是太过善良。”白枝急得团团转,却不敢对我说什么。

回了倚翠阁,刚坐回榻上,我就开始喊肚子疼。

白枝慌忙奔出去找杨辰,我趁此机会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包倒了一些血在衣服上,再将包藏到身上,方便随时取用。

“夫君,孩子……”

杨辰到时,我的脸上满是细汗,一脸痛苦地抱着肚子呻吟。

他的神色一下子慌张起来,伸手过来扶我,我不着痕迹地挣开,继续喊孩子。

最后还是白枝提醒,他才想起来要去找大夫。

太医被两个小厮架在中间慌忙赶到,先给我喂了两颗药丸,号脉后拉着杨辰去了外间。

我停下了哭喊,但依旧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,不过左右是些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,如今侥幸能够保住但日后要好好保养,否则随时会有危险之类的,用来拱火的话。

我听到杨辰在外间喊他的亲随,让人去围了主院。外面一片混乱,杨辰则跟着太医一起进来看我。

他额头青筋毕露,拳头握紧,连脖子都是红的,显然是气狠了。

但为了他重视的儿子,还是客气地同太医说话,叮嘱他为我好好诊治。

太医又搭上我的脉,眉头却越皱越紧,过了好一会儿让我换了一只手。

他诊过后满脸犹豫,沉吟半晌还是问我,“夫人可有先天不足?”

杨辰目光沉沉,瞬间钉在了我身上。

这人得志张狂,养气伪装的功夫已经没得差不多了,我轻而易举就能看透他在想什么。

我虚弱地摇摇头,“没有,我自幼身体好,不曾生过一次病,这点一起长大的姐妹都可以作证。”

“那这……”太医一脸拿不准的样子,“我观夫人脉象,倒像是自怀孕起就有不足,如今受了刺激,才彻底引发出来。”

“刘太医确定?”杨辰阴沉沉地插话,偶尔掠过我肚子的眼神,像是恨不得它立刻长大,他好将之平安挖出来。

“老夫专精妇幼几十年,还没有过出错的时候。”老太医听他质疑自己的能力,吹胡子瞪眼。

“是我冲动了,还请刘太医尽力。”杨辰立刻道歉,面色惭愧。

“放心,老夫的药足以稳住夫人的胎。只是之后仍要好好保养,否则孩子生下来也有可能先天不足。”老太医摸摸胡子,信誓旦旦。

“多谢刘太医,我会小心。”他点点头,脸色舒缓下来,我却看出了他的犹疑。

我知道他不是在怀疑太医,而是在思考动手的人。

能在早期对我动手的人,只有齐家庄园的住客。我相信杨辰对此心里有数。

他又与老太医叮嘱了几句,派出去的亲随就匆匆回来,与他耳语一阵。

我隐约听到了“夫人”,“精锐”,“主院”这样的词,却故作不知,也当做没看到他阴狠的眼睛与撇下的唇角,一脸宽容地让他去忙公事。

17

那之后,我在院内养“胎”,杨辰则整日里来去匆匆。为了胎儿费尽心思之际,还要应付楚夭时不时闹出来的幺蛾子。

我本以为这是我看笑话的时机,没想到却等来了宋南卿。

他来看他养姐,顺便为我这个深受惊吓的孕妇带了几味安胎药材。

自白枝被打发出去后,他就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,好像被抛弃的狗崽。

我忍无可忍,率先开口,“宋公子实在是吓了妾一跳,当日殿上相见,妾还以为是游魂还阳,冤鬼索命。”

他有些失魂落魄,“我当日回京,与皇兄道明情况,欲要回通州,却被太后拦住。沄儿,我不是刻意失约。”

我冷眼旁观,“是否刻意又如何?你当年没有回来,我们的缘分也就尽在当年了。”

“我知道,”他咬了咬唇,露出我曾经最喜欢的笑容,“我曾回过一次通州,却没有找到你,我就知道你不会再等我了。”

我被强烈的愤怒击中,几乎想不顾后果跳起来,“你凭什么要我等你?凭你失信在先,还是凭你后知后觉?”

我到底抑制住了怒气,只是双手握紧了锦被。

他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叶兄不愿做齐家的傀儡与楚姊成亲,我与皇兄连夜送他出城,到底还是晚了,在通州被齐家追上。”

“沄儿,我不要你等我,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等你。”

白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他很快收敛表情,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安王,从门内走了出去。

我将头埋进被中,藏住起伏的呼吸。

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,但总忍不住会想,若是不曾遇到他,哥哥就不会被鼓动参加武举,我们就不会牵扯进权利纷争,我与哥哥应当还在通州的小镇上开着铺子。

我所有的缘分,早在五年前就断了个干干净净。

18

今日杨辰抱着一盆花进了我的门,他的脸色很不好。

他在门口远远站住,不靠近我,只是问,“云儿,你可见过这花?”

我看了片刻,微微点头,“庄子里曾有一片田种着,还有夫君身边的彩霞,我曾见她抱着花行色匆匆。”

“好啊。”杨辰咬牙,“我倒是不知道,齐家先容不下我了。”

他说完就要转身,我伸手喊住他,“夫君。”

他面露犹豫,但到底在我带泪的眼眸中妥协了,将花放到门外,进来握我的手。

“你放心,我一定不会叫孩子出事。”

我伸手碰他的唇,摇摇头,“只要夫君陪在我和孩子身边就……夫君,夫君?!”

杨辰蓦地吐出一口血来,糊了我满手,零零落落溅到被子上。

“来人,来人!”我一边喊人,一边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扶着他,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血与药,蹭到他的衣服上。

府内侍卫侍女来得很快,一起到的,还有今天来给我诊脉的刘太医。

他一边搭脉,一边摸着胡子连连摇头,脸上是叹息的神情。

“杨将军像是中了毒,老夫专精妇幼,不擅毒理,只能看出这毒堆积已久,却没有解开的把握。”

杨辰的亲随带着牌子跑去找擅毒的杨太医。

和太医一起回来的,还有皇后面前的宁嬷嬷,和皇帝倚重的梁公公。

19

杨太医还没发话,宁嬷嬷就喊着要先治我的罪。

我知道这是为什么。

有孩子在,杨辰若是死了,楚夭就有理由收回兵符,那三十万大军又回到了皇帝手里。

可如果孩子也没了,齐家安插在军营的副将,就是最有可能接手军队的人。

杨辰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,他们赌不起。

“嬷嬷,妾要照顾夫君不愿离开,何况,夫君若是知道孩子出事了,一定不会高兴。”

我抱着肚子,扯着嗓子尽量喊得凄惨。

没办法,谁让杨辰听得到呢?

我费尽心思到他身边,每日给他下药自然不只是为了毒死他。

这毒名为岁岁好,连下五个月,剂量到了之后,中毒者五感具在,却形同死人。

若是此刻停手,中毒者就是一辈子的活死人,但若是继续用药,他会有几天的回光返照,然后慢慢衰弱,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向死亡,整个过程大概有一年。

梁公公与宁嬷嬷互相牵制,终于等到了楚夭登场。

作为杨府名义上的女主人,又养了一院子侍卫,她说话既占理又有用,直接将我接走。

20

到了主院,屋里只剩楚夭的人,我的哭闹就停了下来。

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,我找她要了杯水喝。

不管是作为同一个人的妻妾,还是作为同一个计划的参与者,我们都应该很有话说。

可是,就像我迁怒宋南卿一样,我也在迁怒楚夭,这个一切的源头。

哪怕我知道她是被迫,同样也是齐家强权下的受害者,依然抹不掉我对她放话择武状元为婿的怨怼。

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,她将我给她的簪子还了回来。

我打开一看,纸条已经没了,但也没有要收回发簪的打算。

虽然计划到了收尾的时候,但我仍旧需要谨慎,不能让一个簪子坏了事。

21

我在主院住下,给杨辰下药的就成了杨太医。

托一天三碗苦药的福,杨辰在第五天就醒了过来。

他做的第一件事,是将宁嬷嬷与梁公公赶了回去。

第二件事,就是接我回倚翠阁。

“夫君~”

我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进门,走近床边就扑到了他身上。

他身体虚弱,被我扑得咳了两声,却不得不伸手护住我的肚子。

“夫人,”他不再叫我云儿,“为夫放心不下夫人和孩子。”

我呜咽着开口,“妾就知道夫君不会狠心抛下我们。夫君一定要快快好起来,否则妾和孩子该怎么办啊?”

白枝端着药碗过来,我殷切接过,一勺一勺喂给他。

杨辰面露难色,但在我期待地表情下,到底是艰难地喝完了。

“良药苦口,夫君一定会好的,您是我和孩子的大英雄。”我破涕为笑,温柔地看着他。

他伸手搂住我,让我靠在他怀里。

22

一碗碗汤药灌下去,杨辰很快就能站起来了。

他发卖了几个侍女,又寻了个由头将小厮与管家扔到庄子上。

这些人是他刚刚入朝时,齐家送到他身边的。

这远不是结束,我常常见到他对副将发脾气,变着法儿找茬,想给人治罪,却统统被软钉子挡回来,让他越发狂躁。

杨府内的氛围越来越紧张。

我寻思着要帮他一把。

所以没过两天,他又躺回了床上。

在与副将争执时,杨辰直挺挺地倒下了。

副将被他如愿拿下,可惜他自己也起不来了。

“夫君。”我端着药碗轻轻进屋,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他,末了细心地擦拭从唇边流下来的药汁。

杨辰嘴唇轻动,但只能发出气音。

“夫君放心,你一定会好的。”我替他掖好被角,转过头去默默抹泪,回头看他时又带着笑,只是手不停地摸着小腹。

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,像是下定了决心,张张嘴。

我凑过去,听了好久,才听出来他在说,“平安坊春熙路第二间房厅堂下。”

“夫君。”我的眼神惊慌,扯着帕子看他。

他动不了,眼神却很坚定,示意我去。

我狠狠点头,匆忙跑出了房间。

23

平安坊春熙路并不难找,难的是如何避过旁人眼线。

杨辰手里的东西牵扯甚大,一旦事发,大半个京城都会被扯进来。

我假装去济世堂买药,在掌柜的帮助下换了一身男装,脱下肚子上的累赘交给易容成我的女子,带着包药一脸愁苦地走出了门。

巷子里兜兜转转,我进了第七间房,为“我”久病的老娘煎药。

一直等到了晚上,我才鬼鬼祟祟进了第二间房。

好在东西很快找到,我没有去找杨辰的心腹,而是从后门进了丰祥楼,跟着出来采买的队伍一起回了宫。

24

我站在堂下,看着上首翻看书册的男人心怦怦直跳。

皇帝年纪不大,又是这两年才慢慢收回权力,但笑起来实在吓人。

“辛苦了,朕会为你哥哥翻案,你想要什么?”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,半点不像对待功臣。

不过我也不生气,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。

“足够了,我想要一匹好马,离开京城。”

他微微点头,算是允了。

25

之后的日子里,我依旧待在杨府,却一次也没有见过杨辰。

直到禁军冲进杨府要带他走,我才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,慢条斯理地解开肚子上的袋子,摔在他头上。

他被砸懵了一瞬,然后脸色狰狞地叫喊着想扑向我。

可惜,他身体虚弱,挣不开两个禁军,叫声也弱得像不足月的婴儿。

他不会被处死,而是会被关在牢里,一点点看着自己慢慢虚弱。

有我找到的书册在,齐家因为贪污受贿、科举舞弊、结党营私等多项罪名抄家处斩。

齐太后当夜就惊惧而亡,齐皇后则苟延残喘了一个多月,因为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废,死在了冷宫里。

顺带一提,那个被谋害的孕妇仍是我扮的。

26

皇帝依言为我哥哥翻案,他不再是空有武状元名头而斗不过三个山匪的废物,而是被齐家陷害谋杀的忠直之士。

我没有心情在京城久留,带着金银财宝和我的爱马墨沉,踏上了离京的路。

晨光熹微,我牵着马最后一次回看京城,见到朦胧日光中,有人纵马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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